到达慈善晚宴现场时,太阳都快落山了。气温渐凉,我拢紧小皮草才觉得没那么冷。黑色的裙子虽然好看,但实在是有点薄,进了内场才好点。我不太习惯这条裙子,太紧了点走路都得放缓步子。入座前卓越跟熟人寒暄着,我在人群中搜索赵铭远老爷子的身影。圆桌上的红酒入口醇香,我并未贪杯,喝了一杯就去了放小蛋糕的吧台。在天界时,我经常忙到深更半夜,饿得脑袋发晕,但太晚了哪怕是小厨房也没有人了,我只能自己弄点桂花蜜,做点甜豆花。我爱吃甜,睡之前吃一碗带着桂花蜜的甜豆花,做梦都是香甜的。可有一日我吃完之后牙疼,召来御医才知道,因为我的贪嘴,已经把里面的牙吃坏了。至此,原本应该天天进贡给我瑶池宫的桂花蜜,一下子锐减。吧台上的小蛋糕香味十分浓烈,勾起了我的馋虫。我连吃了三个戚风蛋糕,赵铭远都没有出现。反而让我看见了正在门口出示邀请函的严时安。严时安这个男人,酷爱机车皮衣,走路带风的那种,跟他的本职确实不太相符。今天他穿了身西装,还怪正经的,没有梳背头,看上去人模狗样。等他进来我立刻凑上前打招呼,想借着方翎羽这个他不熟悉的面孔要个电话号码,吹捧吹捧他,没想到他一眼就认出了我。眼皮一掀,面无表情:“你怎么也来了?”我觉得没意思:“有事。”严时安客气了一番: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。”他这样我还真不大习惯。他不爱搞人际关系那一套,也从来不对别人应允什么。“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客气?”严时安笑得痞气:“这不是你落魄了吗?”我扯了扯嘴角:“我谢谢你。”他没再多做停留,因为萧百忍来了。我第一次见萧百忍穿西装,跟第一次见严时安穿西装的感觉不同。严时安在人间公干这么久,还有那么点接地气。而萧百忍无论穿什么,我总会想起那年,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在医院厕所里淋成落汤鸡的模样。当时我与他还不是天界玉帝和王母,在走马上任前,前任玉帝王母要我们下界考察,体验人间疾苦。还没待几天,萧百忍就生病了。我在医院照顾他,他却非要自己去洗澡,拖着个瘸腿摔了,水淋了一身。冷水刺得他眼睛发红,抬头看着我,有点我见犹怜的作孽样。萧百忍走过来的时候我条件反射地挺直腰背站好,他看见我也没说什么,只掠过一眼,转头就跟严时安聊起来。可我觉得胸口发凉,立马穿上了小外套。看着两人匆匆远离的身影,话到嘴边,我又咽了回去。卓越脱离人群走向我,我对他笑了笑,他说:“碰见熟人了?”顺着我的视线,他一眼就看到了萧百忍和严时安。他们两人在人群中分外显眼,两个大长腿简直鹤立鸡群,走到哪儿都有目光追随,很难不被人注意到。“没有,不熟,我听别人说他就是那个做殡葬行业发财的老板,我想怎么有人做这一行都能做的如此出色。”猛夸了严时安一顿,我都感觉一阵恶寒。卓越自然听不出我是假恭维,看着严时安与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畅谈:“确实,跟他交谈的那个人就是本地商会的创办人,他做电商很多年了,国内都屈指可数。”还真让严时安混上名流社会了。没成想男人跟严时安聊完,跟萧百忍又聊起来,笑得开怀,脸上的褶都多了几分。我撇撇嘴,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来这儿干嘛。找了半天赵铭远,我连人影都没见着,只能求助卓越。他问我找他有什么要紧事,我立刻把打好腹稿的话说出来:“广告公司荒废太久了,想谈一些合作。”卓越不疑有他,立刻叫来这里的服务生询问入场人员。服务生告诉他,赵老爷子已经进入内场,现在在二楼的房间休息。“太好了卓越,我去楼上找他,你在这里等我啊。”卓越为我把卷进去的衣领挑出来整理好,摸摸我的脸颊:“早点回,等会儿还有拍卖。”他的指尖如有酥麻的电流,搅乱我的心神。我点点头,顺势抽身:“好。”逃也似的离开了。赵铭远在二楼最里的房间休息。轻轻扣响门,传来一句请进,我推门而入。“赵先生您好。”我站在门口,看着坐在沙发上正在休息的赵铭远老爷子。他看上去很精神,没什么病态的面容,只是神色愠怒,似乎是发了一通火。我有些后悔,来得真是不合时宜。“你是哪位?”老爷子对我的态度还算可以,我笑着回答:“我是翎色广告公司的负责人,想找您谈一下合作,打扰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。”老爷子没把虚火发在我身上,反倒贴心地让我进房间。他叫来服务生,端了一杯茶给我。我捧着水杯,有些不知所措了。他只当是我谈合作太紧张,却不知是我想不出合适的措辞来询问他家里的事情。太草率了,从接到任务开始我一门心思就想找到人,根本没想过询问一个素未谋面陌生人的家里事,会有多么冒犯。“有做过的广告片花能给我看看吗?”我压根就没带这些东西。再说了,方翎羽从前做过的项目我还不知情,公司都没去过。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:“片花都在公司,您需要什么类型我可以发给您看看。”他不甚满意我的回答:“小年轻,既然是谈合作,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?这是你的名片、门面,不能落下。”“对不起,这是我的失误。”好在赵老爷子不计较:“没关系,下次可不要犯这种错误了!”我如释重负:“我明白,谢谢您的谅解。”老爷子摆摆手:“不客气,只是你要谈合作可能要推迟一会儿,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忙,有个年轻人找我,说是要找人,很着急。”赵铭远是个不折不扣的慈善家,一听到有人托他找失踪人口,二话不说就答应了。我一听是找人,立马腾出地方。没想到我还没起身,萧百忍就出现在门口了。见到他,我有片刻的失神。他与我眼神交汇,我忙不迭说了句抱歉,立刻带上门出去了。站在门外,我犹豫着要不要走。我发誓我不是要偷听,只是有那么一点好奇而已。萧百忍的声音自房间传来,我听到了秦蓓蓓的名字。还真是痴情的男人……